先前听说他们去了平宁将军府,杨仪便觉着耳,如今听了高夫人所说,顿时想了起来。 夏将军的长女夏绮,将门虎女,从小就能张弓跑马,嫁给了御史台赵家,却在六七个月的时候小产,孩子没保住,夏绮也情大变,很快跟赵家和离。 让杨仪印象深刻的是,夏绮算是杨甯的闺中好友,但在夏绮和离后不多久,赵家便另定了一门亲事,对方正是杨甯母族的一名少女,年纪跟杨甯差不多。 高夫人打量杨仪神:“只不过……你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,又不是专职的太医,你要真不愿意,却也没什么。他们只是不放心,故而叫我问问。” 高夫人跟杨仪说罢,叫她细想想,正在这时,杨甯也从老太太上房出来了。 杨仪告退离去,那边杨甯慢慢地走过来,望着高夫人道:“大太太把那件事跟姐姐说了?” 高夫人道:“说了,就是不知道仪姐儿肯不肯。” 杨甯笑道:“姐姐的医术不凡,尤其是这些女子的病症上……恐怕更比父亲他们还要明白些。她若是肯答应,自然对夏姐姐身子有益,不肯答应么,也有她的道理。” 高夫人说:“甯姐儿,你为何不跟她说说,兴许她听你的。” 杨甯道:“大太太说笑了,方才在里头我姨娘只说了一句,她就差点翻脸了,我不说还好,我若开口,她断然不会答应。还是您说的好,何况姐姐若是答应了,在夏府面前,也是大太太的情啊。” “那她要是不答应呢?”高夫人问。 “不答应,那就个人听天由命罢了。”杨甯一笑,带人去了。 杨甯当然记得夏绮小产的事情。 今往夏府去,女眷们说起夏绮的胎,夏夫人十分担心。 夏绮的脾气本就不太好,自打有了身孕,越发暴躁,前因为赵世在外头应酬,传了好些言蜚语回来,气的大吵一场,更动了胎气,正想找个好大夫给把一把脉,保保胎为要。 杨甯假装不经意,提起杨仪治好老太太病的事,夏家自然也是听说了,顿时上心。 在杨甯看来,以夏绮的脾气,再加上赵家的情形,夏绮那胎十有八/九是保不稳的,她不信杨仪当真有回天之手。 夏家为了女儿,一定会抓住任何的希望。假如杨仪答应了,那就是她自己跳下了水,将来夏绮小产,她自然也身陷其中。假如杨仪不答应,那将来出了事,夏家想到她竟不肯给看诊的事,当然也就恨上了杨仪。 杨甯回到院中,小连已经等候多时。 “人都回去了,你怎么还在这里。”杨甯皱皱眉。 小连低着头道:“先前嬷嬷叫我来回姑娘的话。” 杨甯脚步一顿,终于问:“这两天……有没有什么可疑?” “姑娘说的什么可疑?” “比如她屋里、有没有什么别的你没见过的东西?” 小连的手悄悄地握紧:“我才回去,小甘说叫我多养着,一时没进屋子,今姑娘出门,我才进去……并没发现别的。” 杨甯冷笑:“她今不是请了人去她房里了?都说些什么?就没做点别的?” 小连道:“是二爷跟那些十七公子一起去的,说了些……二送的茶花,还有一只狗。” 杨甯不耐烦起来:“罢了,你回去吧。” 小连答应着退下。 杨甯入内,青叶道:“姑娘,我看小连没说实话。” “上次因为药,牵连她被打了一顿,杨仪竟然不在意,又把她叫回去,只怕这丫头的心就外向了。”杨甯淡淡地。 青叶道:“姑娘既然也看出来了,不然把她撤了,另外换一个?” “换一个也是白搭,杨仪身边那个小甘才是最难的。” “这……倒不知大小姐哪里找了那么厉害的丫头。” 杨甯若有所思:“是啊,确实有点厉害的过分,而且那应答、做派也不像是个寻常丫头。哪儿来的呢?” 小院内,杨仪了外衫,洗了澡。 把萧太康送来的卷宗文书放在桌上,一份份细看。 照县的五具尸首,两女三男,年纪最大的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,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,另一个女子只有二十几岁,其他两个男的,都是三四十岁。 除了那老者无疾而终,其中一个男的是被马车所撞横死之外,其他都是病逝。 沈仵作在两个女死者的尸格里写的是:/户微损,胞门微痕,谷道微损。 这已经是极含糊不清的形容了。 中医上对于女子的私密之处,有不同的称呼,未嫁的女子叫做玉门,嫁了而没有生过孩子的叫做龙门,生过孩子的,便是胞门。 至于谷道,就是先前陈献所说的“后/庭”了。 而关于男死者的检验,却并无一字记录,不知道是仵作真的没看呢,还是看而没记。 不过就算不看,只怕情形也跟今鸣十里庄子的那尸首差不许多。 不知不觉夜深,小甘催了几次叫她睡觉。 杨仪把东西收起来,小甘则捧着蜡烛,督促她上榻。 烛光摇曳,杨仪望着那闪烁的火苗,心头一阵恍惚。 她忽然想到,前世因为照县大火,毁掉半城,死伤无数……但从那之后,飞尸案就销声匿迹,没听说过任何犯案,也没听说什么凶手的消息。 那……会不会有一种可能,是凶手就在那些被大火所害的人之中呢? 而此番,大火被薛放跟俞星臣所制止,免除了无辜百姓的伤亡,那么,那凶手自然也幸免于难,所以才会再度作案?! 杨仪坐在边,越想越觉这惊悚。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,赶忙再去抓了案宗重翻看了一遍。 那些尸首里记录的,其中那具死于横祸的男尸,在刚入殓停尸当夜,便失了踪,其他的几具尸首出事,也总超不过三天去。 那做这件事的人,为什么会如此的消息灵通? 按理说,除了临近的人,其他人应该不太清楚哪里有人死了,至少不会那么快得知消息。 可鸣十里庄的案子,则是死后许多天才发生。 杨仪越想越是惊心。 寻常坊间死了人,第一时间要报的就是里长、保长,有意外则需立即报县衙。 而照县的大火是从巡检司起的,难道……凶手跟巡检司有关? 杨仪看向窗外:“什么时辰了?” 小甘见她原本要睡,突然又起来,无奈:“已经到了亥时了,还不睡?” 杨仪本来想立即找人去告诉薛放自己刚想到的,可是这个时辰,再叫人开门出户,显然是不可能了。 只好等明天。 杨仪不知道的是,此时的薛放,并不在京城了。 先前薛放随着黄管事去往端王跟前,那些人里有一半是没见过他的,见他年纪不大,相貌出众,纷纷打听何人,听说是薛十七郎,皆都惊讶,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扈远侯府小侯爷,竟是这样年少有为。 不过也有些人,见端王对薛放甚是亲近,就有些嫉妒不忿之意,可薛放并不睬他们,只自顾自喝酒吃菜,想到杨仪临行叮嘱,只喝了三杯便停了。 端王频频叫人劝他,薛放才又慢慢地喝了一杯,端王见他兴致不高,也知道他今是去查案的,怕是案情有碍,便借着更衣之故,把他叫了出去。 到了里间屏风后,端王便问他今出行如何。薛放一一说了。 端王听后笑道:“先前才有人跟本王禀告,说是鸣县又出案子,谁知竟是歹人故意浑水摸鱼,得亏你去了,及时破案。不然这京内百姓的恐慌又加一层了。” 薛放道:“这倒不是我们的功劳,是鸣县的陈十九……陈献能耐。就算我们不去,以陈献的能力也自会侦破。” “陈献……”端王念了两声:“你叫他陈十九,是不是长武伯家里的人?” “就是,他是长武伯的孙子。” “原来如此,你既然倍加推崇,想必他也是个有能之人,本王记下了。” 说话间,只听外头席上吵嚷,端王听了听,又对薛放道:“你方才说‘你们’,难道不是你自己去往鸣县的,还有谁同行?” 薛放道:“是,我请了一个帮手。” “什么帮手?”端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。 薛放踌躇:“现在不好跟王爷说,王爷只需知道,是个很有能为的人,不能以世俗眼光相看的。” “哈哈,”一番话说的端王笑了起来:“怎么跟你在一起的,都是些奇人呢?你不肯跟本王就说,难道以为本王会以世俗眼光相看?罢了,好歹等这案子破了之后,你再如实跟本王禀告,也让本王见识见识这位‘高人’吧。” 此时外间又是一阵嚷嚷,薛放道:“王爷,我公务没完,不能相陪,容我告退吧。” 端王点头:“你自去也成。改等有空了再好好地痛饮便罢了。” 他轻轻地拍了拍薛放的手,同他出外。 此刻席上几个人已经有些醉了,其中一个硬是要往另一个的嘴里灌酒:“大家都喝,独你在这里扭扭捏捏,是不是看不起我们……快喝。” 那被灌的人连声咳嗽,道:“我是最近起风疹,正吃药,大夫叮嘱不能喝酒吃荤腥等。” “这只是借口,什么戒荤腥,前儿没见你少往绡红楼上跑……” 众人大笑,直到看见端王面,才忙都敛了。 薛放因要告辞,便从旁边往外走,听见“风疹”的话,便多看了那人一眼,果然见他因为被灌酒,脖子都红了。 他似乎觉着,伸手去抓,也出了手背上的处处红点儿。 薛放看着那人手上的红疹子,电光火石间,忽想起在鸣县的时候,萧太康的举动…… 一刹那,就好像有人抓着他的脑袋,使劲地把他一摇,薛放眼前微微花了花。 正黄管事因得了王爷吩咐要来相送,冷不防,薛放一个箭步冲向外头,还不等他追出去,人已经没了。 席上有人见了这幕,不免责怪薛放对王爷无礼,端王只笑着安抚众人。 薛放出了酒楼,上马。 本来想回京畿巡检司,一转念,还是一个人也不惊动,只打马出城。 他要去的,是鸣县。 巡检司里,陈献听闻薛放去而复返,情知有异,赶忙了出来:“什么事。” 薛放拉住他:“你先前是不是也看过萧师父手上有……” 陈献反应捷:“像是有几块斑,又像是疹子,他说是烧伤的,怎么了?” 薛放死死地盯着他:“这件事,我不想先惊动京里,思来想去只有你能靠得住,你点三五十个好手,跟我往照县走一趟。”BzTdsW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