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改姓不全是因为不甘,我是想纪念我娘亲。”她伸手拉一拉林云壑的衣袖,“您是天子的内弟,如果您开口,天子或许愿意下令呢。毕竟历来都有改姓之人,我不知为何到我这儿竟这样难!林大人,您帮帮我吧!” 小姑娘的眼睛像蒙了水雾,几乎要哭出来似的。 林云壑心头一软。 见他没有马上拒绝,苏又道:“我听说您前不久立功了,那个佛经的案子……您跟我师丈一起查得案。” “师丈?” “对啊,我是裴少夫人的徒弟,裴左少卿可不就是我师丈嘛。” 他差点忘了这件事了,确实曾听别人提过。林云壑淡淡道:“那你可以请你师丈去求天子,天子可是重赏了他的。” 怎么能让师丈去冒险?苏道:“我师丈哪里比得上您啊,我师丈是文弱之人,不似您英武。百姓们都说,您现在是最得天子青睐的官员了,我师丈与您相比,不值一提,以后定会在您之下。” 林云壑想笑,这小姑娘为了让自己出手,真敢贬低裴连瑛啊,但他心里确实受用的。 “看你说得天花坠,我便去试试。” “真的?”苏差点跳起来,“多谢林大人,若您真能帮我改姓,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” 为个姓倒不至于,林云壑道:“后酉时,等我下衙后……”得约个地方告知。 他总不能去苏家。 苏道:“在映雪亭见吧。”不远处便是。 “好。”林云壑答应。 在做兵马司指挥前,他时常入,后来太忙,数月都难得去一次,除非天子召见,但这次为苏,他请太子帮忙邀请他去里,这样就有机会见到天子了。 他便趁机说起改姓的事。 天子道:“这小姑娘倒是有毅力。” “户部官员都怕了她,皇上要不就命他们替赵姑娘改姓吧。” “这不可能。”天子收起笑容。 林云壑一怔:“为何?” “若每个人都随意改姓,岂不是要大?姓可以改,但得有章程,不是她这等理由便能说改就改的。”天子不想再谈此事,“户部下回将她挡在门口便是……如今的权贵子弟也是太嚣张了些,衙门重地,岂能随意进出?” 林云壑也是权贵子弟,当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再说。 他这时候已经后悔了。 不该答应那小姑娘,而今自己没面子,还得去告诉她一声。 他原以为天子对赵廷俊失望透顶,他的女儿要改姓,天子只要随口一句便能解决,谁想天子竟不肯。 难怪说君心难测。 兴许小姑娘做的事太过忤逆了吧?虽然他觉得并不是,他甚至佩服她的坚决跟勇气,但世人又岂会如他一样这般想呢? 林云壑轻叹口气。 次,等到酉时,他下衙后去了映雪亭。 苏正在等他。 每回看见林云壑,他都是神采飞扬的,这一回明显是藏了心事,苏心想,一定是失败了。 不等林云壑开口,苏就道:“你已经尽力,不管如何,我都十分。” “你竟能看出?” “嗯,别看我年纪小,我不笨。” 林云壑一笑,坐在她身侧:“你年纪确实还小,现在不成,不代表以后不成,或许等上几年就可以改了。” “你不劝我不要改姓了吗?” “不劝,你也听不进。有些事需要时间。” 苏歪着脑袋看他:“你这样的家世也有不如意吗?” “当然。”意难平啊,可还是要接受,林云壑道,“不管如何,我让你失望了,你可以说一件我帮得上忙的事情。” 苏没有说。 她经历了这一切,其实想事情比往前周到得多,像林云壑这样的人,往后一定会成为重臣的,她得让他欠着她,以后遇到很大的难事,她才会请林云壑相助。她问:“可以将来再说吗?” “可以。”他答应。 苏就笑了:“我也答应你,我不再去户部了,除非我有把握。不过你以后遇到我,记得叫我苏姑娘。” “好的,苏姑娘。”真是个泼辣的小姑娘,说要改姓,真的连“赵”字都不准别人提了,难怪青枝会收她为徒,子可真有些相像。 想到青枝,他微微拧了拧眉,不该再想这个人了。 一个小姑娘都能如此决绝地跟自己的父亲撇开关系,他也该彻底告别这段情,因为青枝已有她的归宿。 他能做到的,就是再也不要打搅。 即便是去想……也不行。 青枝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酉时,外面风大,吹得她脸疼,她一边着一边进来。 “你去何处了?”裴连瑛问。 他竟已经在了,青枝稍许犹豫:“我在街上走了走。” 裴连瑛刚才去陈家接她,没接到,然而青枝也不在家里,他微微扬眉:“这么冷的天你还到处走,不早些回?” 或许应该告诉他? 可是,她之前说过不用裴连瑛管,而且裴连瑛真的很忙,上回又受了那么重的伤,何必给他多麻烦?青枝坐下来:“不是很冷,都还没到下雪的天气呢。” 刚才她分明着脸进来,裴连瑛伸手碰触她脸颊,指尖一片冰冷。 被风吹成这样,还说不冷? 他正想问,目光一动,发现她发髻上沾了一片落叶,那叶子的形状十分独特,像鸭掌一般。 马褂木? 京城只有芭蕉巷才种马褂木,她去那边作甚?香云桥离芭蕉巷不算近,如果只是随意走一走,绝不会走到那边。 他不动声的问:“你是出去买金银线吗,你在刘守那里只买了丝线。”芭蕉巷好像有金银线铺。 “你怎么会觉得我去买金银线?”青枝奇怪,“这么晚好些店铺都关门了。”说着让翠儿摆饭,“你还没有吃饭吧?” 她觉得裴连瑛肯定会等她。 确实,他没吃,他一直在等她,然而青枝却让他失望。 他原以为他们的情已经很好了,可是,青枝竟到现在都不信他。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? 总不至于去跟林云壑见面吧? 不,绝无可能。 他在心里坚定地否定着,但却完全没了胃口。 姜怡嫁到许家有月余了,这请裴家女眷去做客,当然,同时也请了她母亲姜夫人。 许家位于新燕巷,颇有年代的宅院质朴古雅。 姜怡随她婆母许夫人一起来接她们。 发现姜怡的脸颊略微丰盈了,李韭儿笑道:“一看就知道许夫人疼你。” 许夫人道:“阿怡这样的儿媳不疼我都过意不去的,都是亲家母教得好,有阿怡在,我什么事情都不用管。” 姜夫人忙谦虚道:“哪里哪里,阿怡也有不好的地方,你哪发现一定得多包涵啊。” 一行人边说边走去上房。 姜怡主要是为见青枝,很快就跟长辈们说,想请青枝去她那里看看书画。 书画她可不懂,青枝随她出来后,笑着道:“你是有别的话跟我说吧?” “果然瞒不住你。”姜怡带她走入书房,“你送我的砚台真好用,我经常用它磨墨呢,相公也夸赞不已。”说着瞅一眼她,“我的佛珠你没戴着?” 竟跟她计较这些了,青枝指指香囊:“在里面,我织锦戴佛珠不便,晃来晃去的。” 姜怡意的点点头,而后找出一幅画:“我之前见过你们的底本,我模仿着画了一幅,你看看能不能用这个纹样织锦?” 是岁寒三友,松竹梅的图样。 青枝仔细看了看:“你是要送给你相公?”这种纹样更合适男子。 果然姜怡出羞怯的表情,脸颊微微一红:“是啊,你觉得如何?我不急着要,你随便织到何时都行。” “很好,跟我姑姑画得底本各有特。”青枝将画收起,“我明年比较得闲,用不了多久就能织好。” “多谢你!”姜怡亲昵得拉着她的手,“我真怕你太忙不接活计了呢。” “不客气,银子给足就行。”青枝打趣。 “银子我哪怕给你一百两都愿意,没有你,我兴许都不能嫁给他……”指不定在母亲的迫下嫁给那个周公子了,姜怡脸幸福,“你不知他多好。” 跟浸在罐子里似的,姜怡收不住,一桩桩都告诉青枝。 说了好一会,她忽然停住:“瞧我,你不嫌我话多吧?” “不嫌啊,难得听这些。” 姜怡莞尔:“我也只能跟你说,跟长辈们不合适,跟别的姑娘……要么没嫁出去呢,嫁出去的,我也不知她过得有多好。不像你,你多让人羡慕,我说再多,你也不会觉得我是在炫耀。” 言下之意,裴连瑛待她足够好了。 青枝心想,可听了姜怡称赞的许公子,觉裴连瑛也就那样,他都没给她写过情诗,也没给她写过情书。 临走时,姜怡提醒她:“我送你的诗词你还是多看看,不是说织锦不好,夫之间也得互相讨个心嘛。” 这话放在以前青枝是不听的,但她知道姜怡是出于好心,就点了点头。 等回到家,她就犹豫上了。 真要重新拾起诗词?姜怡的意思她明白,不能让裴连瑛总对她好,她也得有个表示。 可看诗词算是表示吗?BZtDsW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