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双凤微微脸红:“小姨娘过誉了。” “不过,”陶蛮话锋一转,“凤儿,咱们娘儿俩说句不见外的,这庄子的情形你清楚我也清楚,上上下下的人口,还有护养马儿的开销,你手上应该没有多少能调用的银子了吧?” 言双凤眉峰微蹙,苦笑道:“小姨娘果然明,确实如此,勉强能混过这个年吧。” 陶蛮点头:“可是过了年呢?就算你能给胭脂配了,那也得又过一年的功夫才能产小马驹,这一年你打算怎么过?” 言双凤抿了抿,这些子她每当想到明年的事儿,就烦的睡不着,只好多想想胭脂生下小马驹的好情形,才能甜苦相抵。 陶蛮见她不语,便笑道:“姨娘知道你是要强的人,你若开口借,姨娘自然不会看你的笑话。但救急不救穷啊,这道理你自然懂。所以……”盯着言双凤的眼睛,慢慢道:“你若肯把这马儿让给我,我绝对不会亏你,你要多少银子只管说,我双倍的给,至少保证你这庄子再过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,如何?” 言双凤惊呆之余,心怦怦跳,掌中竟冒了汗,陶蛮的提议,像是个巨大的惑摆在面前,假如答应了,那明年如何自不用愁了。 抬头看了眼正自在走开的乘风,言双凤极艰难地摇了摇头:“小姨娘,你不知道,我……” 陶蛮听她要拒绝,就道:“这样吧,我知道你是不肯放下庄子里的母马,你把这白马给我,我答应你开了儿后,便送他回来配,这样的话,你得了银子,也得了小马驹子,一举两得,如何?姨娘是不是很疼你了?” 言双凤的眼睛亮了亮。她之所以不肯撒手乘风,无非是想借它的种子给庄子里的马儿开枝散叶越发壮大,若真又得银子又能达成所愿,那真真何乐而不为? 她几乎即刻要答应了。 但就在陶蛮觉着这买卖必成的时候,言双凤道:“小姨娘,我……我再想想好吗?” 陶蛮一顿,似笑非笑地问:“你方才说,这马儿是你的,你该不会做不了主吧?是想回去问那美少年?” 言双凤眼珠一转,忙道:“不是的小姨娘,你忘了这庄子里还有一个人能做主了?” 陶蛮想了想,失笑道:“哦,你是说你们老爷子。我倒是忘了。” 言双凤道:“老爷子也很相中乘风呢,每天非得见到它不可,所以我得跟他商议商议。” 陶蛮皱皱眉:“这也是应当的。不过……”她轻轻地拍了拍言双凤的肩头:“凤儿,姨娘该说的都说了,你是聪明的,不像是你们老爷子那么执拗,该怎么做,你可要仔细想明白。” 两人商议妥当,那边儿王娇已经自发地走出门去,东张西望,像是在找什么。 陶蛮跟言双凤出门,王娇就问:“陶夫人,总不会立刻要走吧?来了一趟,不如……” “王姑娘是想在庄子里住两天?”陶蛮笑问。 王娇忐忑地:“呃,夫人不也很喜那匹白马么?” 陶蛮道:“我是喜那马儿的,不知王姑娘喜的是……” 王娇红着脸道:“我当然也是很中意,怪不得惊雷会受伤呢,给这样的马儿打败,我替惊雷服气。” 当初王庄主气急败坏走了,言双凤曾派人去送过两次礼,据说王庄主还是怒气不休。 如今万马山庄的小姐登门,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时机,言双凤便道:“我也正想跟小姨娘说,好不容易来了一趟,不如多住两天再走。” 陶蛮也想等她的答复,于是一拍即合,言双凤就叫李顺儿来安排他们的住所。 回后院之前,陶蛮跟言双凤道:“既然要住下,势必要见见老爷子了。”说着回头唤身后的青年:“元夕,去把那两样礼物拿来。” 言双凤陪着陶蛮去见老爷子,言老太爷虽跟陶蛮并不对付,但毕竟是后辈,面上还是过得去的。 浅浅寒暄几句,陶蛮送上带来的老山参,并一套上好皮草所制的的衣袍,皮帽。 言双凤有意让气氛活络些,便笑道:“到底是小姨娘,我虽也给爷爷置买了过年的衣帽,跟姨娘送的这套相比,简直该扔掉了。” 老太爷板着脸哼道:“胡说,我看着就好的,太贵价的,我穿着都怕得慌。” 幸而陶蛮早知道老爷子的心,便一笑揭过。 等送了陶蛮回院,言双凤便跟老太爷道:“爷爷,您怎么回事,小姨娘送的这是大礼,您瞧瞧这皮子的,我有钱都买不着的,您好歹说些入耳能听的话才是,亏得小姨娘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。” 言老太爷道:“你当我愿意见她啊,她的东西我也不要,你看着好你穿去。” “我倒是想穿,”言双凤吐吐舌,问:“可说到底,您为什么这样不待见小姨娘?” 言老太爷皱眉,半晌道:“那些贩咸蛋碎嘴子的话,我不说。你自个儿有眼睛,自个儿看去。哼……你可别学她!” “学?学什么?” 言双凤不懂,正要追问,老太爷却道:“对了,你带她去看了乘风?她怎么说?” 提到这个,言双凤踌躇,她心里知道老太爷必不愿意把乘风给陶蛮,不仅是因为老太爷不知道山庄的情形,而是老太爷对于陶蛮自来的这种针对。 那念头在嘴边转了转,她还是咽了下去,只道:“小姨娘直说乘风难得,羡慕的很呢。” 言老太爷得意道:“那是自然,让她也开开眼,知道咱们庄子里有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宝贝!” 东跨院中,跟随陶蛮的元夕命同行的几个随从散去,自己进了屋内:“少不得要委屈夫人住这一两夜了。” 陶蛮正在打量墙上挂着的一副旧画,随口道:“那自然也是值得的。”画上几匹马儿或卧或站,形态各异,笔法却甚是细腻。 元夕走近她身后,道:“这《百马图卷》,我先前曾在江南一位巨富家中看过真迹,这仿冒的也不甚高明。” 陶蛮回头道:“你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是多,可是这虎啸山庄是牧政司出身,哪里懂这些,能挂这样的画儿已然是品味甚佳了。” 元夕一笑:“不过这庄子里到底是有宝的,不然夫人又怎肯多留呢,早先还说要赶着回龙城的。” 陶蛮颔首赞同:“真真想不到,小凤儿竟有这样的运气。今的少年跟白马,能得其中之一已经是举世无双了。” 元夕垂首:“夫人对那少年赞不绝口,怎么只跟二姑说买马的事儿,既然如此难得,何不一起要了?又不是买不起。” 陶蛮扬眉笑道:“你这是真话呢,还是赌气?” 元夕道:“我只是想夫人高兴罢了。” 陶蛮叹了口气:“若说我不想要呢,那是假的。” 元夕眉峰一皱,没吱声。 陶蛮想起跟赵襄惊鸿间目光相对,那少年眼底慑人的锋芒,此刻想起竟仍心有余悸。 她皱皱眉,便道:“不过,我没那么大野心,所谓贪多嚼不烂,若是小凤儿能把马给我,我已经心意足了。” 元夕道:“夫人给的条件优渥之极,难道二姑不会答应?” 陶蛮笑道:“我这个小外甥女儿,也不是个简单的,她心里到底想什么我也未必都能猜透。不过若我是她,我就会答应今的条件。” “是啊,夫人也没有害她,反而一心相助。二姑没道理不赶紧应了。” 陶蛮了下颌:“但愿她能明白。” 元夕看她沉,便去捧了茶来献上,想了想终于道:“还有一件事,我不知当说不当说。” 陶蛮吹着茶:“何事?跟我又有什么避讳?” 元夕思忖片刻:“今的那叫做吉祥的少年,我……瞧着总有些眼。” 陶蛮停了手,抬头问:“哦?你见过、或认识他?” 元夕摇了摇头:“只是仿佛在哪里见过,可是偏想不起来。” 陶蛮捏着盖碗,轻轻地撇底下的茶,半晌,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元夕清秀的脸道:“你先前多是周旋于豪门深宅或官宦之家,难不成是在这些地方见着的?若真如此,那这吉祥的身份可就非同一般了,看他的样貌气质,也不像是习惯居于人下的……” 末了,陶蛮喝了口茶:“罢了,我还得去跟凤儿打听打听。” 正出院子去见言双凤,陶蛮手下的人却寻来,同元夕低语了两句。 元夕自走到她身旁:“那个王姑娘出了门儿,鬼鬼祟祟的不知如何。” 陶蛮不以为意地笑说:“还能如何,她必是去寻吉祥了。瞧她心大动的那个样儿,先前跟我来的时候还一副誓不甘休嚣张跋扈的,见了那美少年,突然就变成了鹌鹑,不过倒也难怪,要是我也年轻个十几二十岁,我也难说不会神魂颠倒。” 元夕一笑:“哪儿用那些,这会儿也不晚。” “去你的吧,”陶蛮也笑啐了口:“他已经是小凤儿的人了,我再怎么为老不尊,也没到跟我的外甥女儿抢男人的地步。” 元夕目光狐疑,陪着她走了片刻,低声问:“二姑当真跟那吉祥……” 陶蛮道:“我原本也不大信,可今儿你不是也看见了?白马人立而起的时候,凤儿可是命不顾地过去救他。两个更是在人前都不避讳地拉拉扯扯……你怎么这么问?” 元夕道:“没什么,大概是我多虑了。” 陶蛮来过山庄数次,抄了一条近路去寻言双凤,将要过月门之时,却见前方有两人经过,正是周婆子跟李嫂,两人嘀咕着些什么远去。 元夕叹道:“这庄子倒也不算小,可惜人手不足,难为二姑受得了,她毕竟在京内方家也过了那些年,大起大落,如今也算是能屈能伸了。” 陶蛮道:“若不如此,又能如何?哼,我是丧夫的,还给人指着脊梁骨骂克夫呢,她下了堂,可知那些人私底下都嚼些什么,若不把心怀放开,早受不了寻了短见了。这也是我喜凤丫头的原因,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,脾气倒是有点儿像我。” 元夕笑道:“如今谁还敢低看夫人一眼不成?” 陶蛮道:“背地里嚼舌的总有,随他们死活,子是自个儿过,我心里快活才是真真儿的,所以我瞧着凤儿身边儿也多了那么一个人,我才替她高兴。总比那年纪轻轻开始守活寡要……” 正在这时,元夕突然拦住了陶蛮。 两人止步噤口的瞬间,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响起,陶蛮正猜是何人,却听到是言双凤的声音道:“你若给我消停些,比什么都强。” 陶蛮眉峰挑动,下意识地猜到跟言双凤同行的人是谁,果然,只听那有点儿清冷自矜的声音,却偏是极温和熨帖的语气:“你真恼我了?因为今儿骑马的事儿?” 陶蛮心留意那两个人在说什么,却没发现身边的元夕听着这把声音,脸忽地大变,他一把拉住了陶蛮的手臂,几乎把陶夫人吓的跳起。 第26章 陶蛮觉着手臂剧痛, 原来是元夕惊骇之下失了自控。 陶夫人本想看看言双凤跟赵襄之间如何相处,回头看元夕脸惨白,不免心惊, 悄声问:“怎么?” 只见元夕向着她使了个眼,两个人便向后退了回来。 元夕的出身不佳,他从小学戏,因相貌俊俏言语温存,很为那些有些权势的富贵人家所喜。 他没跟陶蛮之前,曾在江南一带同些富商周旋,也颇有几个好的人家。 那年,本地的一名巨贾程老爷, 因族弟发迹, 他便打通关系,于是携家眷进京拜会,因为元夕惯于际应酬等, 程老爷同他又相好,便也一并带上。 这老程既然要去巴结人,身边自然带了不少金银奇宝,不料中途消息走漏,在经过余浦的时候,被一伙有名的盗匪盯上。 程老爷身边虽也有武功高强的护卫,但终究敌不过那些惯贼, 不多时已经死伤过半,剩下的有见势不妙逃走的, 也有战战兢兢投降的, 怎奈这些强盗都是心狠手辣之辈, 三下五除二, 将护卫杀的七零八落。 程老爷跟元夕等众人顿时成了待宰羔羊,惊魂落魄,那些强盗更把女眷丫鬟等拉出车外,便要就地凌,连元夕也被拉扯住不放,现场哭声整天,惨烈之极。 就在此时,一名强盗抬头看向远处:“等等,又有肥羊到了。” 这会儿远处果然又来了一队人马,前后大概只十余人,中间簇拥着一辆方正大车,这些人都骑着高头骏马,一的灰衣袍,细看,披风底下若隐若现,间竟都配着刀。 而除了中间的大车外,并没有什么行李箱笼,看着不像是什么大有油水的样子。 但这些强盗们以杀为乐,方才又才干了一场,正是杀大起的时候,哪里在意对方是什么来历身份,何况倘若不是护送着珍器重宝,这些人又怎会个个佩刀? 于是强盗们暂且绕过程家之人,冲出去将那一队人马拦住。bzTDSw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