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该。 李能看出,他应该从来没有干过活,基本的技巧都不会,速度慢还累。 直到有次,见他挖粪时累到虚差点一头扎进去,李忍不住出手,接过铁锨示范:“胳膊放到大腿,腿跟着发力。” 地主儿子低低说了声谢谢。 有了第一次,就有第二次。 李说不清当时出于善良还是什么,从教他怎么省劲到半块煎饼,慢慢走的越来越近。 如此一年后,村里学校唯一的老师意外去世。 全村就这么一个知识分子。 李找到村书记,建议新老师来之前,让地主儿子代课。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,她可以确定,对方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,他从小在外求学,对于家里做的事不知情。 他写的字工整漂亮,他看过很多书,甚至会几句外国人的话,他说,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国家。 他只是生错了家庭。 应该给他一个机会。 村书记当然拒绝,让地主儿子教孩子,像什么话。 李没放弃,又去找大队队长找会计找村里辈分高的老人。 李本人拿过乡镇三八红旗手,算的上有威望,不然换个人那么接触地主儿子,早被警告了。 这些人被她烦得不行,加上孩子不能不上课,最后特意召开大会,让全体村民投票。 背后当然有李的游说。 地主儿子当上了临时代课老师。 也就在那晚,地主儿子找到李表白。 夜下,他声音似乎因为动而微微颤抖。 李懵了。 当然心里是高兴的。 她以为对方出于报恩要以身相许,义正言辞拒绝:“我帮你,是为了村里的孩子。” “我不是因为你帮我。”地主儿子一脸痛苦,“我喜你的善良,我出身不好,配不上你。” 百岁草气的听不下去了,气的把自己都给骂了:“儿子装的。” 它早发现不对劲。 地主儿子每次当着主人的面低眉顺眼,转过身,咬牙切齿,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。 有次它正慢吃草,不提防被他狠狠一脚踹飞。 半天才翻过身。 屋及乌,他真的喜主人的话,不会这么做。 梁锦绣拍拍壳,示意先别动。 她听出了一股茶味。 如果没猜错,接近表白,为了寻求活路,李,是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。 是个狠人啊。 再来后的事情,和父亲说的对上了。 李敢敢恨,一旦决定,天不怕地不怕,家里反对,她跳井威胁,搞的全村人都知道。 名声彻底毁了。 李心意足嫁给了情,可惜,只有短短的三年。 地主儿子以所有人未曾想过的方式轰轰烈烈离开。 李擦擦眼角滴出来的老泪,喃喃道:“我就说他是个好人,是个好人。” 这滴泪似乎滴到梁锦绣心里,腌的生疼。 有那么一刻,她动摇了。 真的太残忍。 梁锦绣矛盾挣扎着:“他再好,也不用守几十年。” 李忽然笑了:“小锦绣,你今晚不对劲啊,是不是闯祸了?”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,太了解。 百岁草狠狠划拉梁锦绣脚背:“比我还墨迹,快说,你小时候连老子都啃,还有什么不敢的。” 梁锦绣咬咬牙,说的话拐弯抹角:“,豆子是不是很有灵?” 李一愣,点点头:“当然了。” 村里人都知道豆子有灵,能听懂自己的名字,一喊就过来。 梁锦绣理清了思路:“昨晚我梦见豆子了,它说,让您去找下强子叔,他有事瞒着您。” 强子是被救的孩子之一,至今还住在村里。 救命恩人走了无法报答,被救孩子的家庭把转移给李,这些年里,强子比儿子还像儿子。 接下来就简单了。 梁锦绣别的不敢说,特擅长撒娇。 真相太过离谱,她直接说,怕是以为她疯了,没人信。 好在,这世界很少有绝对的秘密。 刚过晚八点。 当年的强子变成了个壮的中年汉子,他正坐家门口烟,看到两人赶紧猛几口,扔到脚下踩灭,站起身接:“李婶——中午听说锦绣回来了,瞧瞧,这才多久没见,长成了个漂亮大姑娘,快进屋。” “别忙活了,屋里多热啊。”李笑着挥挥手,拿过马扎坐下,随意聊了几句家常后,按照梁锦绣叮嘱的随意问道,“强子,你有事瞒着婶子,对吧。” 强子脸上的笑立刻僵住:“婶,您说什么呢。” 李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。 说实话,她以为梁锦绣又在调皮,做个梦还当真了。 豆子如果真会托梦,那也应该先是自己。 “强子叔,这些年,你不憋的难受吗?”梁锦绣没指望他会立刻承认,一字一句说两人才能懂的话,“守寡几十年,我知道,当年您小,要听父母的话,但现在您也是当父亲的人,如果您的女儿遭遇同样的事,如果您早点告诉?” 晚风徐徐,强子额头,冒了层密密麻麻的汗,他不敢置信直勾勾盯着梁锦绣,嘴动:“你,你在说什么?” 这时,他觉在外面的脚指头被什么咬了下。 百岁草狠狠呸了口,嘴里多了个泡泡:“你个死小孩,她说什么你不清楚吗?信不信我咬断你脚指头嘎嘣吃了。” 梁锦绣忽然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:“知道为什么你去家,豆子都会咬你吗?” 豆子年龄比村里任何人都大。 它脾气很好,小孩子不懂事,有的会用木什么的逗,它最多慢悠悠爬走,下次见到远远躲开。 从未咬过任何人。 除了强子。 几乎每一次去,强子都会受到攻击。 强子脸再次大变,他,从未往这一层想过。 他的手微微颤抖。 当年,这只草也在,见到他和小伙伴落水后,急的游过来不停转圈。 它想救人。 李的声音像从风里飘来:“强子.......” 强子痛苦闭上眼,抬手狠狠了一耳光,然而,毫无预兆直跪下。 他跪的狠极了,听着都痛。 “婶啊,对不起,我........我那时候不懂事,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,长大了,我,我开不了口。” 村外有条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河。 白天属于男人,夜幕降临时,这里成为男人的地。 唯独不受限制的就是整天光股都不知道羞的小孩。 那天晚上,他和小伙伴去玩水,被一群大娘婶子给轰走了,只好去往更远的地方。 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。 通常晚上他们不来的,秘密基地的水很清,但岸边长芦苇,有蛇不说,水里很多水草,不敢太深扎猛子。 怕什么发生什么。 正游的高兴,他觉脚腕给什么东西薅住,另外两个小伙伴同样情况。 水草住脚了。 就像很多溺水的一样,越挣扎的越紧,体力很快达到极限,开始浮浮沉沉。 豆子不知道从哪里快速游过来,急的围着他们转圈,然而一头扎进水里。 强子觉到,它开始撕咬水草。 自由漂浮的水草有着极强的韧,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用锋利的刀具。 豆子牙齿够锋利,但嘴巴太小了。 巨大绝望让强子用力扑腾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,也就在这时,芦苇钻出个男人——教他们读书的老师,也是平常没少被他们欺负过的地主儿子。 月光浩浩洒水面,余光中,他看到芦苇里还有个人。bZtdSW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