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清妩不由笑了。 她声音很轻,却带着些舒展,也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与祥和。 那笑声里略有些尘埃落定,又有些朗活泼的意味。 “好,人最难能可贵是有自知之明,前些时候我想开了,现在你也能想开,以后啊,咱们就在景玉好好安家。” 这一夜舒清妩睡得踏实极了,第二尚局早早就来了人,一开始怕舒清妩没醒,都在偏门处安安静静候着,待东配殿这边略有些些动静,一个略有些脸的姑姑才领着十人过来,给舒清妩问安。 舒清妩眯着眼睛看了看,一下子想起来这人也是尚局的管事姑姑,名叫周素蝶,是赵素莲的左右手,也是同她一年进的老资历。 她能亲自来给舒清妩调配搬家事宜,显然尚局很重视这件事,也是给新晋位的婕妤娘娘脸面。 周素蝶略有些胖,整个人看起来圆乎乎的,里里外外透着喜庆,她一见舒清妩,立即仰着嗓子恭维:“给婕妤娘娘请安,娘娘大喜,臣特地过来讨赏来了。” 舒清妩正洗漱更衣完,从小慈盒里取了些玫瑰膏, 在手上细细涂抹。 一股幽香浅浅飘出来,把她那双漂亮眉眼都得多了几分缱绻。 光之下,美人娉婷,如画般美好。 周素蝶这是头一次见这位久负盛名的舒婕妤,这一看顿时就惊呆了,心里想:难怪呢。 便是她这个里的老人,也不由看得移不开眼,更何况是年少轻狂的皇帝陛下。 这位婕妤娘娘,只怕不会止步于此。 尚局的姑姑们,眼睛一个比一个尖,心思一个比一个沉,不过转瞬之间,她立即想明白要如何对待这位里如今最终的舒婕妤。 舒清妩对于任何人,态度都是和和气气的,跟以前的她没什么不同,跟以后的她也都相仿。 她笑着说:“有劳周姑姑,这大清早就要开始忙碌,今辛苦了。” 周素蝶微微一愣,随即夸奖:“婕妤娘娘真是聪慧,臣还未自报家门就能猜的如此准,真是让臣佩服至极。” 舒清妩眯起眼睛轻声道:“谁人都知道素蝶姑姑最是一团福气,人人见了都觉亲切,今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 周素蝶也笑了:“婕妤娘娘,也是名不虚传。” 这般的蕙质兰心,里绝对无人能及。 客套几句,周素蝶就忙起来,舒清妩这边的行李昨就收拾好,不太常用的体己之物已经封存在箱笼之中,周素蝶指挥着黄门两人一组往景玉搬去,自己则留下来教云雾怎么登记账簿。 这会儿寝殿里小人们正忙着,舒清妩也不方便进去打扰,就让人搬了一把摇椅,颇有些怡然自得地坐在那赏景。 周素蝶教完云雾,便凑到舒清妩边上道:“娘娘这般心态,在里最好。” 舒清妩让人搬来绣墩,又让上了桂花并杏仁酥饼:“姑姑坐下来,咱们且说说话。” 这也不是多严谨的场面,周素蝶便从善如坐了下来。 舒清妩今心情好,说话便格外轻省:“姑姑是尚局的老人,也是素莲姑姑的得力干将,今来替我搬家,实在是委屈姑姑了。” 说到底,她不过是个婕妤,便成了中三位的娘娘,却也并不是主位,周素蝶这样的老资历能来,赵素莲肯定是发过话的。 所以,舒清妩才有这一句谢。 周素蝶莫名就笑了起来,她本就长得喜庆,笑得样子也是好看极了的,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服。 上一辈子,舒清妩跟她打过不少道,知道她还算是个 好心思的人,便也愿意同她多亲近亲近。 “婕妤娘娘真是太客气了,”周素蝶道,“能替娘娘们分忧,本就是尚局的职责,咱们是里的女官,不管是姑姑还是人,不管是大伴还是黄门,说到底都是奴婢。” 周素蝶看舒清妩没怎么惊讶,依旧一脸淡然,就知道这话没说太过。 同聪明人说话,是最轻松也是最舒心的。 “便是咱们侥幸得了主子们的轻眼,能得个女官当当,在里 颇有些脸面,不还是陛下娘娘们给的吗?如今咱们能为娘娘多出几分力,娘娘也愿意使唤咱们,才是咱们的福气。” 这话一说,真是漂亮极了。 舒清妩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,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漂亮话,但便就如此,也得看尚局的姑姑们愿不愿意哄,肯不肯说。 舒清妩也笑了,举了举茶杯:“还是要多谢姑姑。” 周素蝶同她遥遥捧杯,浅浅抿了一口。 一股醇香的茉莉香味顿时萦绕齿之间,是她一向最喜的茉莉花茶。 这茶并不名贵,待茉莉盛开时,自己都能采来炒制,若是闲来无事,可以存上两大罐,足可以喝小半年光景。 但外人却很少知道,周素蝶姑姑,就喜这一味。 大概是茉莉的香味太过人,亦或是周素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,总之她浅浅抿了好几口,还是没说话。 舒清妩也不着急,她半阖着眼看晴空,觉得这一刻就连风都染上茉莉的香味。 少顷片刻,周素蝶长长舒了口气:“娘娘,这茶真好,太适合这样的子了。” 舒清妩轻声笑了。 “好茶配好景,才是人间极乐。” 两个人安静坐着喝了会儿茶,周素蝶才低声道:“娘娘此番升为婕妤,身边怎么也得配四个大女并八个小女,管事黄门也得有一位,给娘娘跑些脏活累活。” 舒清妩道:“是呢,只是我这里的小女年纪小一些,还是差了些人的。” 周素蝶大概已经明白,舒清妩今这么仔细到底是为的什么。 她过来纯属是凑巧,原本今是另一个姑姑过来,不过刚巧尚局有事,她又好奇这位舒婕妤,赵素莲便派了她过来。 也就是说,舒清妩应当早就打听清楚尚局每个人的喜好。 细腻到这个份上,周素蝶真不怎么敢随意敷衍。 舒清妩垂下眼眸,轻声道:“御花园有个大女,说起来跟你还是本家,也姓周,名叫周娴宁,我早先碰到过觉得很不错,还得麻烦姑姑给我调过来。” 说到这里,她语调就拖得长了些:“里都知道我脾气好,也喜同小人们谈谈笑笑,剩余的人口,就麻烦姑姑替我置了。” “也不拘要多伶俐,活泼些也是好的,一里住着,大家都得舒舒服服的。” 这舒婕妤,还真是太会说话办事了。 里这点子门门道道,都让她拿捏在手里 ,办起事来一点都不格,稳妥到让人不敢轻视。 周素蝶垂下眼眸,这一次是真心实意:“娘娘放心,您的吩咐保准给您办得妥妥当当。” 说到这里,她决定卖个好。 “娘娘这里的人,其实贺大伴并素沁姑姑都提点过,”周素蝶声音越发轻了,“一要稳妥干净,二要懂事听话,三也要机灵讨巧,不能叫娘娘平里闷着。” 她今过来,也不过是因为贺启苍和李素沁的吩咐。 能让这两人如此在意,必定是因为舒清妩在乾元时陛下的态度不一般,能让陛下不一般的妃,以后能走多远她们遇见不了,但是眼下,她确实能在里走得舒舒服服。 自打淑太妃搬走,景玉空了一年有余,端嫔娘娘如何暗示,最终也没能搬进去。 那么漂亮的院子,那么致的家具,曾经那么接近圣心的真意,都在景玉那个紧邻着乾元的殿里。 结果,让舒清妩捷足先登了。 舒清妩便是只搬去前院东配殿,但有朝一,她未必不能搬进正殿。 因此,她里的人,赵素莲是亲自选过的。 有贺启苍和李素沁的叮嘱,赵素莲就想敷衍也实在敷衍不过去。 现在舒婕妤自己要了一个,占了一个名额,这都不打紧,婕妤娘娘高兴才是最重要的。要紧的是她松了口,只让尚局安排剩下的人,这就很给赵素莲脸面,也显示她对尚局的信任。 这里面的意思是,她们尽可能安排自己喜的人进景玉,并且舒清妩还不嫌弃不够聪的。 里这么多人,瞧着都没什么干系,规也不让些干亲姐妹,但实际上,谁没个亲朋好友,谁又不是沾亲带故? 舒清妩这么一开口,事情就好办许多。 她里如今是顶好的去处,她人又是极好的主位,尚局那么多人,不都眼巴巴看着? 这个好卖过去,就看尚局要如何行事了。 舒清妩微微一笑:“尚局的姑姑们,我平里最是崇敬,果然都是万事周全的。” 这话说得,周素蝶心里异常舒服。 她认真道:“娘娘且放心便是,尚局绝不敢办差差事。” 第37章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,桌上的杏仁酥饼也吃完了,茶也喝了两壶,舒清妩基本上问清了周素蝶的事,就连她进后在什么地方待过都套出来了。 等到锦绣这边所有家具都搬完,外面车马司备好的步辇已等在门外,周素蝶起身抚平裙摆,亲自过来对舒清妩道:“娘娘,请移步挪。” 舒清妩把柔的手放到她手背上,略微一使力便坐起身来,笑道:“走吧。” 从今起,她就再不用步行于整个长信。 周素蝶亲自扶了她出偏门,给她指了指等在步辇边的高个黄门。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,长得有些普通,但却异常白皙,跟许多小黄门都有些区别。 “这是素莲姑姑的同乡,姓陆,娘娘叫他大勇就是,从此就由他伺候娘娘行走。” 陆大勇立即上前,给舒清妩行礼:“小的给婕妤娘娘请安,婕妤娘娘大喜。” 舒清妩点点头,让云雾给了见礼:“以后就辛苦你了。” 陆大勇手脚麻利,立即搬来脚凳,让她轻便地上了步辇。待舒清妩坐稳,陆大勇朗声道:“起驾。” 步辇慢悠悠往前行走开来,舒清妩前一世坐惯了步辇,倒也不觉得如何晃动,看起来颇有些舒适。 周素蝶跟在步辇边上,轻声细语说着话:“一会儿到了景玉,娘娘且先瞧瞧,看看哪里不好再让人改,不过里面的布置和家具基本上没有怎么动过。” 景玉早年住过一位盛宠的淑妃娘娘,那位淑妃娘娘最后升为贵妃,又从贵妃变成了皇后。最后从景玉搬到坤和,这里也未再有人居住。 待到先帝时,淑太妃娘娘住在这里时是修葺过的,如今也就隔了一年有余,想来不会破败到哪里去。bZTDSw.COM |